人们见有卖草莓的,就都聚集过来,你3斤,我4斤,他2斤。一筐草莓,两袋老旱烟的工夫,卖没了。常常是不到8点,早市还没散,3筐草莓卖空。大刘捏着一大把数额不等的票子,乐得嘴丫子朝外咧咧。“走,请你吃碗牛肉面!”
“谁请谁?熊样。”我怼了他一句。“你请,你请,你是老大,我是老二,我听你的。”大刘妥协。
县城有好多家牛肉面馆,我们随便进了一家,把摩托车停在店门前,梧桐树下。我印象极深的是,那年代的牛肉面,面劲道不说,牛肉也入味,地道。一碗牛肉面,我数了数有十几块牛肉,牛肉切成薄片,面中间卧着一枚荷包蛋,几片油菜叶,要辣椒,店里给放几段红艳艳的小米辣。白玉般的面,雪花似的荷包蛋,红辣椒,陪衬着新鲜清脆的绿。寒冬里,再用羹匙舀一勺汤汁,味蕾舒展,心情陡然爽起来。每次去县城赶早市,我和大刘都吃一碗牛肉面,也是奢侈了。
这辆幸福摩托车,陪伴我和大刘十几年,立下汗马功劳。草莓蔬菜大棚也坚持了十年。这十年,我们不是在卖草莓、蔬菜的路上,就是坐着大刘的幸福摩托,走亲戚,赶饭局。一条土路在2004年,被铺上柏油,实现村村通柏油路,网络也走进村庄。生活的环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大刘对幸福摩托车的爱。在别的草莓大棚户换了轿车、翻耕机,盖了大房子后,大刘却把目光放在城市,县城撤县建市,大刘准备在小城买楼。
扣大棚十年,有了积蓄。首付后,在小城有了一席之地。大幸福摩托何去何从?随着摩托车市场的千变万化,幸福125摩托车几乎绝迹,零部件坏了都找不到配件。不过,大刘还是舍不得这辆陪他南征北战的幸福摩托。乔迁那日,他居然从老家骑了60里路,把幸福摩托骑到小区,放在楼下。
进城后,大刘去工地干木工活。一回来,他就骑幸福摩托,载着我,沿着滨海城四处兜风。一起到菜市场购物,大幸福摩托用了快20年,摇摇晃晃地像个老人。大刘也秃顶了,脑壳锃亮,像60瓦灯泡。熟悉他的人,改叫他老刘了,幸福摩托车能不老吗?
老了的幸福摩托,启动后,发出呜呜呜的响声,行驶在街道上,仿佛一列绿皮火车掠过高楼大厦、街头巷尾。我倒喜欢这熟悉的声音,它早在多年前,已然刻在我的灵魂腹地,像一条河流,经年累月地奔腾。
逢年过节,平时回乡下,老刘仍是骑着他的幸福摩托,我坐在上面,他不由分说命令我,“抱紧了,别甩出去。”我习惯性地搂住他的腰,风在耳畔呼啸,两边的庄稼,绿了黄,黄了绿。野花开了落,落了开。
去年,老刘一起出去打拼的工友,开着私家车往返工地与家之间,他在我面前念叨几回,他也想买一辆车。我没点头,也没反对。趁着数九隆冬,猫冬,老刘把车票考到手了。年末,买了一辆二手车,八成新。回家开了几次,春暖花开季节,再回村,老刘照旧推出在车库搁置很长时间的幸福摩托,换了车链子、轴承、电瓶等硬件设备,改装一番。拉着我,春风满面地奔驰在回村的路上。老刘硬是将一辆普通的幸福摩托,骑出豪车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