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旬,草莓依次见红,上市。走过附近乡镇的几个市场,草莓价格很贵,买的人极少。大刘嬉皮笑脸凑我跟前说:“老婆,买一辆摩托车卖草莓好不好?”“我那5000块,投入大棚前期,就剩800。”我说,“哪有钱买摩托?”大刘嘴一喏,好啊!他居然盯上我圈里养的三头杜洛克猪。咬咬牙,吆喝来街坊邻居,摁住两头,卖给屯里的四叔。凑够了买摩托的钱,大刘一宿没睡好觉,一想到就快有自己的摩托车,他就兴奋。第二天一早,天麻麻亮,他揣着我煮的两枚鸡蛋,就搭从屯子经过的小客车,去县城。
大约是上午10点来钟,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雪化得差不多了,屋檐下结着一根一根的冰溜子,这会子咔嚓咔嚓往地上落。一辆白色的汽车驶进屯子时,有眼尖的人看到车后斗上立着一辆崭新的大摩托,人们争先恐后,自一道道门晃出来,上了大街,又三三两两聚拢在停车的地方。
大刘从副驾驶室跳下来,神采飞扬。不必喊人,就拥上来四五个劳力,帮大刘把幸福125摩托车抬到地面。大刘和男人们谈论着幸福摩托车,在我的记忆里,算了算,整个德胜屯,80户人家,有摩托车的也就十几家。大幸福牌子的,堂哥有一辆,下街远支的亮子叔有一辆,大刘这辆是第三辆。大刘不自豪才怪!
大刘以前骑过几次摩托车,堂哥家的大幸福摩托,给油就走,大是大,耗油。大刘稀罕这款,原因是载重量行。驮一回草莓,下不来200斤,摆置得好,300斤不是问题。雪地,路滑。为防止摔跤,大刘将左右踩板位置加了一道铁质的支撑,新车上路,大刘唯恐磨损,骑得也慢。
山里冬天,凌晨5点露出淡淡的曙光,大刘就穿上棉衣棉裤棉鞋,将头晚摘好的草莓,小心翼翼装筐。不是铁篓,是那种棉槐条编织的长方形筐,一般装3筐,一筐100来斤。车座一边一筐,座上再放一筐。那时我们用的是杆秤,利用杠杆原理称重量的简易衡器,由木质秤杆、金属秤锤、提纽等组成。我坐在大刘身后,夹在筐和大刘中间。天嘎嘎冷,贴在大刘身上,有一份温暖,无法用语言形容。闻着他衣服散发的烟草香味,内心倍增踏实感。上世纪90年代,乡村土路坑坑洼洼,我们天没亮,就出发。一路颠簸,抵达县城早市,日头缓缓升起,泊在热河岸堤的白杨树梢,清冷,河依旧辽阔,选个地方,卸了筐。买几根油条嚼一嚼,打发一顿。人一点一点上来,阳光从树荫里移出,进入早市的各个摊位,大刘掀开筐上的红绸布,扯着嗓子喊:草莓嘞……不甜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