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依旧雾霾弥漫。

　　这已是近一个月以来，雾霾第四次侵扰京城。

　　据北京市气象局统计，从1月1日到29日，北京南郊观象台雾霾日数为24天，仅有5天不是雾霾日；雾霾日数比常年同期偏多一倍以上，为1954年以来同期最多。

　　全国范围内，据环保部部长周生贤近日公开称,最近出现的长时间大范围雾霾天气，已影响17个省（区、市），受影响人口达6亿。

　　昨日10时，环境保护部通报部分城市空气质量情况时称，过去24小时北京市细颗粒物（PM2.5）平均浓度值为354微克/立方米，空气质量为六级，属严重污染级别。

　　截至昨日10时，在过去的24小时内，我国中东部地区受雾霾天气影响逐渐扩大，北京、天津、石家庄、济南等城市空气质量为六级，属严重污染；郑州、武汉、西安、合肥、南京、沈阳、长春等城市空气质量为五级，属重度污染。29日下午至30日白天，我国中东部地区仍将持续大范围雾霾天气。

　　“机动车排放在人口相对密集的城区成为最大的直接影响人类健康的污染源。”国际清洁交通委员会专家Vance Wagner说。

　　Vance Wagner认为，在短期内，两项举措可以大幅改善北京乃至全国的空气质量。一是即刻出台新的油品质量标准和配套财税激励，以保证硫含量低于每升10ppm（百万分之）的柴油在全国范围内供应和使用；二是确保国IV重型车排放标准今年能按时实施。

　　与限车相比，多年来，我国油品质量改善的步伐一直不大，围绕油品清洁化的争论也始终没有消停。

　　低质油品拖了后腿

　　1月24日，在第44届可持续能源记者论坛上，美国环保署原负责机动车污染减排事务的Michael P. Walsh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30年前我到北京的时候，因为路上没有多少车，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污染，可是现在北京的机动车保有量已经站到了世界的前列。”

　　Michael P. Walsh说，中国的空气污染治理取得了重大的进步，但是现在的形势依然严峻，一个重要的障碍就是油品质量。

　　他举例说，美国拥有世界上最高的人均汽车保有量，但是在美国大气质量远远好于中国，因为美国实施了更加严格的排放标准，并且有更清洁的燃油做保证。

　　“实际上，目前降低燃油硫含量的技术已经存在了，我们跟中石油和中石化交流后也得知，他们已经有了相应的技术，关键是他们是否愿意投资改造那些炼油厂。”Michael P. Walsh说，至于成本问题，降低燃油硫含量汽油是4分/升、柴油是11分/升，完全可以承担得起。

　　为什么油品很重要？为什么需要含硫量低的油品？Michael P. Walsh的解释是，油品成分直接影响排放，油品变化能立即影响空气质量。比如，硫含量下降可减少二氧化硫的排放，减少大气中硫酸盐的形成。另一个好处是，硫含量下降可减少引擎磨损。

　　去年12月27日，环保部发布消息称，与1980年相比，全国机动车保有量增加了30倍，随着机动车保有量的快速增加，我国城市空气开始呈现出煤烟和机动车尾气复合污染的特点。

　　汽车在给生活带来便捷的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环境问题。据环保部机动车排污监控中心主任汤大钢介绍，目前，我国机动车排放的4种主要常规污染物的年排放总量均列世界各国之首。

　　“汽车是污染物总量的主要贡献者。”环境保护部新闻发言人陶德田说，在机动车保有量增加的同时，尾气排放总量也增加了14倍。

　　按排放标准分类，达到国Ⅳ及以上标准的汽车占汽车总保有量的5.7%，国Ⅲ标准的汽车占48.0%，国Ⅱ标准的汽车占19.8%，国Ⅰ标准的汽车占17.0%，其余9.5%的汽车还达不到国Ⅰ标准。按环保标志分类，“绿标车”占83.6%，高排放的“黄标车”仍占16.4%。

　　2011年6月，环保部发布《关于实施国家第四阶段轻型汽油车、两用燃料车和单一气体燃料车污染物排放标准的公告》，要求自2011年7月1日起，所有生产、进口、销售的轻型汽油车、两用燃料车、单一气体燃料车必须符合国Ⅳ排放标准的要求。

　　但受全国范围内国Ⅲ柴油供给难以保证的影响，对柴油车实施国IV排放标准的时间表被迫延迟，改为2012年1月1日和2013年7月1日分别对重型柴油车和轻型柴油车实施国IV标准。

　　炼油企业动力不足

　　“油品质量已经成为制约机动车排放标准进一步提升的一个最大的障碍。”美国能源基金会北京办公室交通项目主管龚慧明说。

　　他对本报记者称，中石油、中石化始终强调自己需要时间来进行设备升级，强调设备改造需要巨额投资。“我们从没有听到过一个清晰的表述，他们究竟需要多少投资、多长时间以及什么样的价格，才能完成油品升级。”

　　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郝吉明也对本报记者说，中石油、中石化应该通过节能减排、技术革新，适当减少油品升级而增加的成本，公众也应再承担一部分，公众、企业和政府一起来跨越这个障碍。

　　对于油品质量提升问题，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石化集团公司科学技术委员会顾问曹湘洪有不同的看法。

　　在此前召开的“中国清洁燃料高峰论坛”上，曹湘洪称，国外的石油资源呈劣质化趋势，而中国对进口石油的依赖度却在增强。“既要适应原料劣质化，又要实现原料进一步清洁化是炼油企业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他说。

　　曹湘洪说，我国油品质量明显低于国外先进水平，炼厂现实生产的汽油质量（硫含量）与国外先进水平差2~3档，与发达国家有着明显差距。

　　“汽车尾气中空气污染物的排放是极为分散的面源污染，一旦排入大气，无法治理，只能从源头控制。”曹湘洪说，汽车尾气中空气污染物的排放与汽车技术（包括发动机技术、尾气转化器技术）有关，更与油品质量有关。

　　曹湘洪说，未来几年，国内石油产量将维持2亿吨左右水平。增加的原油消费主要靠国际市场获得，而国际市场可增加的原油供应以含硫、含酸量较高的重质原油为主。

　　近几年原油价格不断上涨，国家为控制物价过快上涨，对成品油一直采取价格控制政策，炼油企业盈利能力低下。曹湘洪说：“增产提质同步实施、资金严重短缺是炼油企业面临的又一大挑战。”

　　我国目前的炼油装置结构在短期内也难以改变。曹湘洪分析说，我国由于原油品质和经济发展所经历的特殊过程，造成了炼油装置的结构和国外的炼油装置结构明显不同。按照国外标准来实现中国油品类清洁化，难度显得更加突出。

　　“过去一些炼油厂都是深加工、短流程，市场上对汽油的质量没有严格要求。”曹湘洪说。

　　曹湘洪预计，“十二五”最晚到2016年我国汽柴油将全面实施国Ⅳ标准，紧接着国Ⅴ标准的实施也指日可待。他建议，从现在起就应该围绕国Ⅴ油品质量标准开展技术研究开发工作，按欧Ⅴ排放的要求，尽快开展各种油品质量指标对排放指标的影响研究。

　　“国Ⅴ”难出时间表

　　据Michael P. Walsh介绍，油品质量升级也并非是一种纯投入。“我们在美国做过一个提供清洁燃料和加严汽车排放标准的成本和效果的分析，得到的结果是，收益是成本的10倍，因为把一些健康的损失、效应算上去，获得的效益是巨大的。”他说。

　　而对于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消化油品质量升级的成本，Michael P. Walsh也开出了自己的“药方”。

　　他以泰国为例称，当国际油价上升时，泰国的汽油价格也上升；当国际汽油下降时，政府只允许无铅的汽油价格下降。这样通过价格挤压，含铅汽油就从泰国市场上消失了。

　　郝吉明也建议，我国可以在国际油价下降时，少降一些，以消化油品升级成本。“不能因为价格问题阻碍油品质量的改进。”郝吉明说。

　　我国从1989年发布《轻型汽车排气污染物排放标准》以来，已先后4次提高轻型汽车排放标准，分别是2001年发布的第一和第二阶段以及2005年发布的第三、四阶段的《轻型汽车污染物排放限值及测量方法》。与1989年标准的排放控制水平相比，第三阶段标准排放限值加严了75%～92%，第四阶段标准排放限值加严了91%~96%。

　　1月16日，广受关注的《轻型汽车污染物排放限值及测量方法（中国第五阶段）》，开始向全社会第二次公开征求意见。

　　据环保部介绍，与现行的轻型汽车第四阶段污染物排放标准相比，二次征求意见稿加严了污染物排放限值，其中氮氧化物加严25%~28%，颗粒物加严82%，大幅削减了新生产汽车的单车排放量，增加了颗粒物粒子数量这一污染物控制项目，可促使汽车采用更有效的排放控制技术，降低颗粒物尤其是细颗粒物排放量。　

　　不过，这次征求意见没有确定“国Ⅴ”标准的实施时间。对此，环保部回应称，机动车排放标准的实施与油品供应密切相关。目前，国家有关部门正在制定第五阶段《车用汽油》和《车用柴油》，相关部委也在积极协调满足上述标准的优质燃油的供应时间，环保部将根据最终协调结果确定轻型车第五阶段排放标准的实施时间。

　　环保部表示，如果实施第五阶段排放标准，轻型汽车单车将在现有基础上可进一步减排氮氧化物25%~28%，减排颗粒物82%。另外，轻型汽车第五阶段排放标准的实施，将促进国内车用汽油和柴油品质的提升，不但对新车污染物减排发挥作用，还将改善大量在用汽车的污染物排放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