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中国人,别的好处不敢说,有一点十分肯定,就是5000年的风风雨雨,好事坏事我们都能找到先例。
就说抵制外国货一事吧,中国人的经验可谓历史悠久,也十分丰富。战国时赵武灵王要搞胡服骑射,他的叔叔公子成和一大帮贵族就跳出来反对,而反对的理由呢,不外乎是我堂堂炎黄子孙是天之骄子;我华夏礼仪之邦,那是圣贤们花了好大的心血才创造出来的,是天下一切好东西的发祥地,只有蛮夷之人对我们倾慕想往的事情,哪有我们反过来向蛮夷学习的道理?现在要我们丢了宽袍长袖的礼服,去穿还没有开化野人的麻布短袄,这不是卖国主义吗?这样我死了之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于地下呢?
这位赵国的公子成大概就是后来所有打着爱国主义招牌搞抵制外国货的人的祖师爷。他的那一篇义正辞严的宏论,也正是他的徒子徒孙们每次要我们参加抵制外国货时慷慨陈辞的大道理。在美国,如今公子成最正宗的传人,恐怕要数美国联合汽车工会(United Auto Workers,UAW)了。
美国最大的汽车零配件商德尔福(Delphi)受联合汽车工会高开支和低效率之累,在市场上无法竞争,申请破产法保护,要求法院取消工会合同。工会自然不肯,并在5月中通过会员投票,决定一旦法院批准德尔福的要求,工会立即召唤工人罢工。这不同意的理由,当然也很简单:我们今日的高收入和好福利,是先贤们通过70年的艰苦奋战才得来的,岂能如此轻易拱手让出。
于是有人质问,“既然你们不肯让步,那么是不是想把由你们所把持的美国三大汽车公司和那些汽车零配件厂家统统拖垮完事?”对此,联合汽车工会的回答是,非也。照他们的说法,解决美国汽车工业的办法其实十分简单,只要国人稍有爱国之心,拒绝买外国车,光买美国车就可以了。
问题在于,要搞清什么是美国车什么是外国车诚非一桩容易之事。福特汽车公司自然是美国的汽车公司,可是福特的畅销车Fusion和Milan是生产于墨西哥,Mustang是在日本设于密歇根的马自达(Mazda)工厂生产,更不用说在福特公司的旗下还有英国的陆虎(Land Rover)、捷豹(Jaguar)、奥斯顿·马丁(Austin Martin)和瑞典的沃尔沃(Volvo)。通用著名的雪佛莱HHR也是产于墨西哥,另外一辆畅销车Rendvezvous,连它的发动机都是从中国进口。至于戴姆勒-克莱斯勒的车子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是把它们当成德国车从而敬而远之呢,还是当它们是美国车从而趋之若骛?丰田和本田自然是日本公司,但它们的畅销车佳美(Camry)和雅阁(Accord)确是地地道道的美国设计,美国制造,美国安装,要说是外国货实在是很勉强。
既然消费者搞不清楚什么是国货什么是舶来品,要抵制外国货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惟一的办法,恐怕就是要请联合汽车工会在他们想要我们买的车子上贴一个“爱国车”的标签。这样一来,那些真正爱国的美国人就会不管车子是谁生产,产于何处,质量好不好,性价比如何,反正只要看到UAW的“爱国车”的牌子就朝家里搬,哪怕就是多花几千块血汗钱也心甘情愿。如此,那些十几万连中学文凭都没有拿过的联合汽车工会的工人们就可以继续享受比大学教授还要好的生活,每天只要在生产线上站上8个小时,就可以玩摩托车,玩游艇,在度假村买公寓,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爱国主义的功效,真是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