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朋友们当中,我可能不算是最馋的,但是属于比较馋的,喜欢吃饭,不喜欢做饭。
很小的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从我懂事起,我就开始吃食堂。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是我拿着饭盒去我妈妈单位的食堂打饭。即使我父母都在家的时候,也是很少做饭,他们小的时候,在家里都不用做饭,后来从到北京上大学开始就一直有食堂可以依赖,所以我们家凡是准备时间超过三十分钟的那些美味是根本没有的,当然,唯一的例外就是包饺子。
到我上了中学,特别是住校以后,更是顿顿吃食堂。十个人一桌,轮流值日,打饭和洗公共饭盆。其间学校的食堂装修了半年,我就跟着我班一个同学到马路对面她家里认识的教育部食堂吃饭。我发现,不管我到哪个食堂吃饭,很快大师傅们就都认识我了,而且都很关照我,一个原因是我吃饭特别慢,嚼馒头也非要嚼出香味儿来才肯罢休,所以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大师傅们说看我吃饭显得饭菜特别香,他们都很受鼓舞。有的时候也到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叫“玉山居”,去吃他们的番茄肉片,番茄酱炒猪肉片,特别好吃,不知道这个餐馆还在不在了,奇怪的是后来好像再没有发现谁家餐馆有这个菜。后来给《中学生数理化》投稿的稿费,基本上都被拿来和同宿舍的人一块去改善生活了,最常去的是西单的曲园酒楼。
寒暑假的时候,往往是我弟弟给我做饭,除了方便面就是蛋炒饭。别小看蛋炒饭,我不介意用葱花炝锅,但是不喜欢葱花吃到嘴里的口感,所以要求里面不能有葱花,但是要有火腿丁,我弟弟吃素,但是喜欢葱花,所以每次都是先没葱没肉的把米饭和鸡蛋炒在一起,弄的半熟,然后再分开满足要求。有一次我们俩吵架,忘了为什么了,结果他拒绝给我做饭,我心想你还能难得住我不成,照着菜谱买了原材料,自己折腾了半天,弄出一份咖哩鸡丁。我自己忍着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给了那会儿家里养的一条大狗,大狗走过来闻了闻,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弟弟则在一边冷笑。
在上研究生的时候,不用每天上课,我就叫我老公,那会儿还是男朋友来我宿舍做饭,他做饭就像变戏法,普普通通的白菜粉丝,在他手里一会儿就变成了一锅美味的汤,他做的饭越来越符合我的要求:不能用味精,口味比较淡,不用馒头米饭也可以吃。说起白菜,还有一个笑话,我同宿舍女孩的男朋友有一次也来吃饭,我们叫他去到食堂门口弄颗白菜来。其实就是趁天黑乎乎的,赶紧偷一棵,放在军大衣里带回来。没想到那位竟然堂而皇之的到了那里,挑三拣四,找了一棵最好的,一只手高高举着就回来了,那我们吓的够呛。89年夏天,我们在学校学习,荷花池里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的青蛙在叫。终于,一天晚上,我央求一起学习的两个朋友,拿着体育教研室的标枪,前面捆上两根铁丝,举着手电去扎青蛙。其中一个朋友是原来经常狩猎的,所以一个小时的功夫,就抓了满满一脸盆的青蛙。我回去连夜剥皮清理,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下锅,现在想起来还很怀念。
90年我一个人先到了美国,开始了吃的最差的一段日子。没有车,去不了中国超市,美国店里没有电饭锅,我没法做米饭,只能买跟方便面差不多的那种方便米,用开水一冲就能吃。然后就是买些鸡腿猪肉一类的东西,连带从国内带去的固体酱油放进慢烧锅,烧一夜第二天吃。实在馋了就去学校的食堂或者外边的炸鸡店。等到后来,我老公终于来了,生活马上就不一样了。他那会儿每周做两次红烧肉,每次一大锅,我和另外一个单身的女孩子全都消灭干净,看得老公感慨万千,看看,这俩苦孩子啊。
基本上说,从那以后,我在吃饭问题上就再也没有困扰了。老公临去美国之前,因为他家里从不会包饺子,而我是只会包,别的一律不会,我爸妈担心我吃不上饺子,在他出国之前对他进行突击培训,拌馅儿,揉面,擀皮儿,一样不少。于是他整整吃了一个月的饺子。在美国,每当朋友聚会,他的烤羊排,红烧肉,素什锦等,都是最受欢迎的菜。我们家买了房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从纽约定制了专业的灶,替换掉日常家用的那种,可见吃饭是件多大的事情。我们的朋友里也有一批好吃之人,经自带原材料到我家来利用专业炒灶大肆发挥。
我坚信,做饭做的好,需要一种天分,需要灵感和悟性。每次我们出去吃饭,遇见好吃的,我都会建议老公回家做着试试。有一次到朋友家,吃到酸菜汆白肉。我觉得很不错,特别是酸菜是用的德国的酸菜,和国内吃的不一样。我就问人家怎么做的,那人说了半天,其中一句是“随便再放点东西”,我追问那是什么东西,放多少,他们都哈哈大笑,我老公说;“凡是会做饭的都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你就别操心了。”
2000年开始,由于工作的安排,我开始了频繁的出国,我老公说:“这个工作真的适合你,可以到处去吃,而且倒头就睡,没有时差影响。”我平均每三天换一个国家,飞机上的饭菜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但是每到酒店,我就开始拿着酒店里的那些本地介绍,开始找当地的好餐馆。因为我都是一个人出差,所以经常会碰到别人惊讶的眼光,特别是一个人抱着一个龙虾船或者对着冰山上各种生蚝大吃的时候。凡是听到哪里有有趣的餐馆,不仅仅是饭菜本身,一定惦记在心里,迟早要去吃一次体会一把。唯一一个至今不能体会的,是在九龙的半岛酒店顶层,是个波利尼西亚风味的餐馆,据说那里的男厕所里,小便池安放在正对港岛,方便的时候好像在对着港岛绚丽的灯火,所有的大男人到了那里,都觉得自己特有气概。女卫生间我特意去了,正对港岛的,是化妆台。
前几个星期,有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由衷的对师傅说:“每天来吃您做的饭菜,是我上班的动力之一。”他听了特别高兴。我们食堂有两位师傅,一位山东师傅,一位广东师傅,和其它的工作人员一起,每天为我们中午精心烹制一道广东的汤,八道热菜(两素两肉两禽两海鲜),四道凉菜,两款点心,米饭,粥,四种水果,还有茶水。由于都是小灶出来的,还是自助餐,我经常是不小心就吃多了。据说我们有的领导说怕自己失控营养过剩,都不敢来这个小餐厅吃饭。有一次,我觉得那饭菜实在太好吃了,就对师傅说,你们做的饭太好吃了,我想和你们一起合个影。他们欣然同意了。不过别人告诉我,只有名人才能跟师傅合影呢。
我其实也做过饭,但是每次都很后悔,觉得很浪费原料,还不如别做。我动手能力不太好,有操刀恐惧症,拿起来就觉得会切到我手,越是怕就越出事,后来我老公干脆不让我再拿刀了,他说我要切点什么,他得拿着创可贴在边上等着。有一次老公放假回北京玩,我自己带儿子。送完老公去机场,直接开车就去了超市,买了一堆现成的东西回家吃。到了晚上,儿子提出来要吃煎鸡蛋,我试着给他做,结果鸡蛋一进油锅我就傻了,油点溅得到处都是,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火给关了。后来我去超市买了一个用微波炉弄熟鸡蛋的好东西,把鸡蛋打进去,把蛋黄扎个洞,盖好了放进微波炉一分钟,熟了拿出来蘸番茄酱给儿子吃。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肯定想,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
去年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听说有个女孩子愿意结婚之后去餐饮学校上学,给老公做饭,很是让人感动。我想起这些年来都是吃老公的饭,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试探着对老公提出:不然我也去上餐饮学校吧。老公闻言,马上制止:“千万别!到时候等你毕了业,十个手指头都不见了,理论水平其高无比,我还过不过了。”
好吧,看来好吃懒做,也是一种幸福。